哀祭

哀祭

代人祭李白文

宋·曾  巩

子之文章，杰立人上。地辟天开，云蒸雨降。播产万物，玮丽瑰奇1。大巧自然，人力何施？又如长河，浩浩奔放。万里一泻，末势犹壮。大骋厥辞2，至于如此。意气飘然，发扬俦伟3。飞黄駃騠4，轶群绝类5。摆弃羁馽6，脱遗辙轨7。捷出横步，志狭四裔8。侧睨驽骀9，与无物比。始来玉堂10，旋去江湖。麒麟凤凰，世岂能拘？古今僻儒11，钩章摛字12。下里之学13，辞卑义鄙。士有一曲，拘牵泥滞14。亦或狡巧15，争驰势利。子之可异，岂独兹文。轻世肆志16，有激斯人。姑熟之野17，予来长民18。举觞墓下，感叹余芬。

【题解】  

选自《李太白全集》卷之三十三。作者简介见宋曾巩《李太白文集后序》题解。

   虽为祭李白文，实为对李白的颂赞之辞。叠用比喻，赞李白“杰立人上”之“文章”，颂李白“轶群绝类”之“意气”；再用对比的手法，扬李白“狭四裔”之“志”，足以“有激”于“古今”之“僻儒”。最后点明作者之“祭”，在于“举觞墓下，感叹余芬”。

【注释】

1玮（wěi）丽，华美。《艺文类聚》卷七二引隋江总《玛瑙盌赋》：“翠羽流霞之杯，谅无闻於瑋丽，岂匹此之奇瓌。”  瑰奇，亦作瓌奇，美好特出、珍奇。《晋书·桓玄传》：“（玄）及长，形貌瓌奇，风神疏朗。”唐韩愈《郑群赠簟》：“ 蘄州笛竹天下知，郑君所宝尤瓌奇。”

2厥辞，其辞。

3俦伟，同俦中之卓越才识。

4飞黄，传说中的神马名，又名乘黄。《淮南子•览冥训》：“青龙进驾，飞黄伏皁。”高诱注：“飞黄，乘黄也，出西方，状如狐，背上有角，寿千岁。”唐张说 《舞马千秋万岁乐府词》：“不因兹白人间有，定是飞黄天上来。”  駃騠（juétí），亦作駃题，良马名。《逸周书•王会》：“请令以槖駞、白玉、野马、騊駼、駃騠、良弓为献。”《尸子》卷下：“文轩六駃题，无四寸之键则车不行。”《史记•李斯列传》：“骏良駃騠，不实外廏。”

5轶、绝，皆为超越义。

6羁馽（zhí），马络头和绊马索，引申为拘束。《庄子·马蹄》：“连之以羈馽，编之以皂栈。”明李东阳《春园杂诗》之八：“为怜野意厌羈馽，放着林间高树枝。”

7辙轨，轨道。

8志狭四裔，令四裔之士志狭。四裔，本指幽州、崇山、三危、羽山四个边远地区，因在四方边裔，故称。语出《书·舜典》：“流共工于幽州，放驩兜于崇山，窜三苗于三危，殛鯀于羽山 。”后泛指四方边远之地或四方边远地带的人，这里则指四方之士。

9侧睨，斜视。宋苏轼《鹤叹》：“鹤有难色侧睨予，岂欲臆对如鵩乎？”  驽骀（nútái），指劣马。《楚辞·九辩》：“却騏驥而不乗兮，策駑駘而取路。”唐李群玉《骢马》：“青芻与白水，空笑駑駘肥。”

10玉堂，玉饰的殿堂，这里指朝廷。

11僻儒，见闻狭隘浅陋的儒士。《宋书·王微传》：“常谓生遭太公，将即华士 之戮；幸遇管叔，必蒙僻儒之养。”

12钩章摛字，犹寻章摘句般地死读书。钩，稽考；摛，铺陈。

13下里，谓乡里、乡野。汉刘向《说苑·至公》：“臣窃选国俊下里之士曰孙叔敖。”《旧五代史·晋书·景延广传》：“延广在军，母凶问至……曾无戚容，下里之士亦闻而恶之。”

14拘牵，拘泥、牵制。《汉书·元帝纪》：“百姓仍遭凶阨，无以相振，加以烦扰虖苛吏，拘牵乎微文，不得永终性命。”唐杨巨源《寄江州白司马》：“题诗岁晏离鸿断，望闕天遥病鹤孤。莫谩拘牵雨花社，青云依旧是前途。”  泥滞，拘泥、不知变通。《后汉书·左雄黄琼等传论》：“黄琼、胡广、张衡、崔瑗之徒，泥滞旧方，互相诡驳。”《宋书·恩倖传论》：“世祖之泥滞鄙近，太宗之拘挛爱习，欲不纷惑牀笫，岂可得哉？”

15狡巧，狡猾善变。

16轻世，谓藐视世俗。《韩非子·五蠹》：“以其不收也外之，而高其轻世也。”

肆志，快意、随心、纵情。《庄子·缮性》：“故不为轩冕肆志，不为穷约趋俗，其乐彼与此同，故无忧而已矣。”《后汉书·冯衍传下》：“正身直行，恬然肆志。”

17姑熟，即今安徽省当涂县，古称姑熟。

18长民，为民之长。《礼记·缁衣》：“长民者，衣服不贰，从容有常，以齐其民，则民德壹。”《孔子家语·入官》：“上者尊严而危，民者卑贱而神。爱之则存，恶之则亡，长民者必明此之要。”

太白祠致祭祝文

清·佚  名

仰维先生1，瑞毓长庚2。幕天席地，仙骨性成。相士风尘，再造唐京3。宫门骂贼4，忠胆如生。放言天末，志洁以清。文光万丈，协彼星精。鬼神其泣，风雨攸惊5。兹当诞日，式荐粢盛6。山高水长7，先生之风。尚飨8！

【题解】  

选自清同治版《彰明县志卷十六·祀典》。作者佚名。

   此为清代彰明县官绅于太白祠祭祀李白的祝文。据志书记载，“岁以仲冬望日致祭。祭品：帛一、羊一、豕一、笾四、豆四、尊各一、爵三。仪注：主祭官公服诣祠致祭，读祝，望燎行二跪六叩礼。”祝文短小精悍，旨在颂太白之才识德业。

【注释】

1仰维，仰，仰慕、尊崇；维，语助词。

2瑞毓，瑞，祥兆、吉兆；毓，含毓、孕育。  长庚，即长庚星，亦名太白星、明星。传说李白降生之夜母亲梦见长庚星。

3造，到、访。

4“宫门骂贼”事不可考。

5攸，所。

6式，句首语气词，无实在意义。  荐，进献、祭献。  粢（zī），特指祭祀用的谷物。

7山高水长，语出唐刘禹锡《望赋》：“龙门不见兮，云雾苍苍。乔木何许兮，山高水长。”象山一样高耸、水一般长流，比喻人的德业、风范或声誉象山高水流一样永远长存，也比喻恩德深厚。

8尚飨，亦作尚享，用作祭文的结语，表示希望死者享用祭品的意思。《仪礼·士虞礼》：“卒辞曰：哀子某，来日某隮祔尔于尔皇祖某甫。尚饗！”郑玄注：“尚，庶几也。”唐李翱《陵庙时日朔祭议》：“敬修时享，以申追慕。尚享！”宋苏轼 《祭欧阳文忠公文》：“盖上以为天下慟，而下以哭其私，呜呼哀哉，尚享！”

祭李白文

当代·丁稚鸿

谨以诗酒管弦三牲之仪敬献于太白公之灵前1：  

泱泱华夏，文明古国；巍巍天府，地灵人杰。岷峨苍莽2，夹龙蛇之气而聚紫山3；涪盘浩荡4，孕关河之秀以汇青莲5。扬马而下6，瑞降中唐；天生太白，地耀文光。“先府君指天枝以复姓，先夫人梦长庚而告祥。7”铁杵磨针8，少怀大鹏之志9；仗剑去国10，欲借长风之力。蜀江放舟，难忘峨眉之月11；荆门送别，犹恋故乡之水12。酒隐安陆13，喜寿山之青睐14；拜谒权门15，尽诸侯之白眼。西入长安，未触龙凤之阙；东游泗水16，暂寓齐鲁之邦。天宝奉诏时17，布衣得意于朝堂；金龟换酒处，贺监惊呼为谪仙18。惜乎！三年供奉19，诏写风月之什20；一腔热血，岂蘸御用之笔！胸怀王霸策21，长安无一席之地；醉写牡丹花，飞燕误七尺之躯22。铁骨傲霜，怎禁终南之寒23？浮云蔽日，岂有青云之路？横九州才笔，萍飘四海；泛五湖烟波，浪迹两间24。胸怀锦绣25，白雪之章纷呈；雾暗云山，黄金之台独渺26。安史横行27，误入永王之幕28；长流夜郎29，身赴夔门之险30。遇赦东归，闻战鼓而白发请缨；执戈为卒，明素志以赤心报国。

呜呼！天不悯人，半途谢病；长江悲鸣，采石星陨31。大鹏折垂天之羽翼，华夏哭旷世之奇才。诗惊神鬼，笔吐朝丹；心悬日月，光耀人寰。匡山翠耸，挺高松以荫蔽后学；乡人情浓，建馆林而告慰先贤32。

赞曰：名飞宇内，泽被桑梓；太白之精，千秋不死。鲜花夹道，美酒盈撙；管弦齐奏，敬君祭君。

谨献精诚，庶垂歆飨33！

【题解】

选自《闻涛阁集》。作者简介见《陇西院记》题解。

此为作者为江油市人民政府举行李白祭祀大典拟写的祭文。文章状太白故里山河形胜、毓秀钟灵，记太白家世渊源、瑰丽人生，赞太白奇才旷世、诗惊鬼神，悲太白遭际坎坷、壮志未伸，表故里人民追慕先贤、祭祀虔诚……文辞华美、凝练而读来韵味隽永。

【注释】

1三牲，古时祭祀用的供品，分大三牲和小三牲两类。牛、羊、豕为大三牲，猪、鱼、鸡为小三牲。《孝经·纪孝行》：“虽日用三牲之养，犹不为孝也。”邢昺疏：“三牲，牛、羊、豕也。”晋葛洪《抱朴子·道意》：“太牢三牲，曷能济焉！”唐韩愈《李君墓志铭》：“五穀三牲，盐醯果蔬，人所常御。”此三牲指猪、鱼、鸡。

2岷峨，岷山和峨眉山。

3紫山，又名紫云山，李白故里名山。

4涪盘，涪江和盘江。

5青莲，今江油市青莲镇。

6扬马，指西汉辞赋家扬雄和司马相如。

7唐范传正《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》文中句。

8宋祝穆《方舆胜览》：“世传李太白读书山中，未成弃去。过小溪，逢老媪，方磨铁杵。问之，曰：‘欲作针。’太白感其意，还卒业。”

9李白《上李邕》：“大鹏一日同风起，抟摇直上九万里。假令风歇时下来，犹能簸却沧溟水。世人见我恒殊调，闻余大言皆冷笑。宣父犹能畏后生，丈夫未可轻年少。”

10李白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：“以为士生则桑弧蓬矢，射乎四方，故知大丈夫必有四方之志。乃仗剑去国，辞亲远游。南穷苍梧，东涉溟海。”

11李白《峨眉山月歌》：“峨眉山月半轮秋，影入平羌江水流。夜发清溪向三峡，思君不见下渝州。”

12李白《渡荆门送别》：“渡远荆门外，来从楚国游。山随平野尽，江入大荒流。月下飞天镜，云生结海楼。仍怜故乡水，万里送行舟。”

13李白《送侄端游庐山序》：“南游云梦，览七泽之壮观。酒隐安陆，蹉跎十年。”

14李白“酒隐安陆”期间曾隐居于寿山。寿山在今湖北省安陆市东北二十五公里处，相传附近山民多长寿，故名。

15李白曾作《上安州李长史书》、《与韩荆州书》、《上安州裴长史书》。

16泗水，河名，又称泗河，出山东泗水县陪尾山。因四源并发，故名。

17天宝，唐玄宗李隆基年号。

18李白《对酒忆贺监诗序》：“太子宾客贺公，于长安紫极宫一见余，呼余为‘谪仙人’，因解金龟，换酒为乐。”贺监即太子宾客贺知章。

19供奉，即翰林供奉，唐初常以名儒学士起草诏令而无名号。玄宗初，置翰林待诏，批答表疏，应和文章。又选文学之士为翰林供奉，与集贤院学士分掌制诏书敕。再改称翰林学士，掌起草拜免将相、号令征伐等机密诏令，并备皇帝顾问。开元二十六年（公元738 年），又改翰林供奉为学士，别置学士院，专掌内命。

20风月之什，吟风弄月的篇什。

21王霸，王业与霸业。语本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：“大则以王，小则以霸。”《荀子·王制》：“王霸安存，危殆灭亡。”南朝宋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品藻》：“论王霸之餘策，览倚仗之要害，吾似有一日之长。”

22李白《清平调词三首》：“云想衣裳花相容，春风拂槛露华浓。若非群玉山头见，会向瑶台月下逢。/一枝秾艳露凝香，云雨巫山枉断肠。借问汉宫谁得似，可怜飞燕倚新妆。/名花倾国两相欢，长得君王带笑看。解释春风无限恨，沉香亭北倚阑干。”宋乐史《李翰林别集序》：“会高力士终以脱靴为深耻，异日太真妃重吟前辞，力士曰：‘始以妃子怨李白深入骨髓，何翻拳拳如是耶？’太真妃因惊曰：‘何翰林学士能辱人如斯？’力士曰：‘以飞燕指妃子，贱之甚矣。’太真妃颇深然之。上尝三欲命李白官，卒为中宫所捍而止。”

23终南，即终南山，在陕西省西安市南，秦岭山峰之一，包括翠华山、圭峰山、南五台等山峰。

24两间，天地之间。

25李白《冬日于龙门送从弟京兆参军令问之淮南觐省序》：“紫云仙季，有英风焉。……常醉目吾曰：‘兄心肝五藏，皆锦绣耶！不然，何开口成文，挥翰雾散？’吾因抚掌大笑，扬眉当之。”

26黄金台，古台名，又称金台、燕台，故址在今河北省易县东南北易水南。相传战国燕昭王筑，置千金于台上，延请天下贤士，故名。南朝宋鲍照《代放歌行》：“岂伊白璧赐，将起黄金台。”钱振伦注：“《上谷郡图经》曰：‘黄金台，易水东南十八里，燕昭王置千金於台上，以延天下之士。’”李白《古风》之十五：“燕昭延郭隗，遂筑黄金台。”

27指安禄山、史思明发动的安史之乱。

28永王李璘，唐玄宗第八子。肃宗初领荆州大都督，山南、江西、岭南、黔中四道节度使。至德元载（756年）冬永王舟师至九江，征召李白入幕。

29夜郎，汉代我国西南地区古国名，大致相当于以今桐梓县为中心的贵州西北部及云南、四川部分地区。

30夔门，指瞿塘峡。因地当川东门户，故称。为长江三峡之一。宋陆游《新春感事》之四：“忆到夔门正月初，竹枝歌舞拥肩舆。”

31采石，即采石矶，位于今安徽省马鞍山市采石江边。

32馆林，指江油李白纪念馆和太白碑林。

33歆飨（xīn xiǎng），享受供物，同歆享。《晋书·乐志下》：“奠樽俎，实玉觴。神歆飨，咸悦康。宴孙子，祐无疆。”《北史·夏侯道迁传》：“脱有先亡者，於良辰美景，灵前饮宴，儻或有知，庶共歆饗。”